一片广袤无垠、荒野空空荡荡的大飚西部景观。摄影机平摇而过。客影然后镜头中滑进一张为烈日所炙晒的评荒、绝望的镖客脸。长镜头未经剪接,免费变成了特写镜头,荒野告诉我们这个景观并不空荡,大飚而是客影被一位离我们很近的亡命之徒所占领。在这些开场画面中,评荒赛尔乔·莱昂内(Sergio Leone)建立起了一个法则,镖客他将此贯穿于《黄金三镖客》整部电影之中。免费这个法则就是荒野:我们观看的能力受到景框的限制。在该片的大飚诸多重要时刻,摄影机看不到的客影东西,角色们也看不到,这就使得莱昂内可以自由加入一些元素来使我们大吃一惊,尽管那些元素按照他镜头中的地形位置是解释不通的。
例如有一个时刻,男人们直到偶然发现联邦军时,才注意到他们巨大的营地。另外有一个时刻是在公墓中,一个家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尽管他本该在一英里之外的地方就能被人看见了。还有就是男人们在一条街上走着,完全暴露在人们的视线之内,却没有人朝他们开枪,这可能是因为两派人不处在同一个景框之中。
莱昂内一点也不关心实际的或者是真实的东西,他伟大的电影是建立在老套西部片的刻板套路垃圾库之上的,他用自己的电影语言将废品转变成了艺术。该片于1967年底在美国上映,时间上距其前作《荒野大镖客》(A Fistful of Dollars ,1964)与《黄昏双镖客》(For a Few Dollars More ,1965)相隔不久。观众们都知道自己喜欢这部影片,但是他们知道原因何在吗?我坐在东方剧院(Oriental Theater)楼座的前排座位上看了该片,影院宽广巨大的银幕对观看莱昂内歌剧风格作品实在是再理想不过了。我的反应很强烈,但是因为那时我成为影评人还不到一年时间,并不总是有一种将直觉看得比审慎更有价值的智慧。在查阅我过去的影评时,我发现我将一部从描述上看是四星级的电影打了三星。可能因为它是一部“通心粉西部片” ,因此它就不会是艺术。
但它是艺术。它被莱昂内的想象力召唤而出,被如此活灵活现地绘制在宽银幕上,以至于我们忘记了当时拍摄这部电影是一种多么边缘化的行为——克林特·伊斯特伍德(Clint Eastwood)当时是一位好莱坞看不上的演员;预算上的限制(《荒野大镖客》是20万美元),造成一些分镜头上令人目瞪口呆的错误;影片对话不多,原因是拍摄不说话的镜头更为容易,并且随后可以补上原声与声效。他们甚至悲惨地努力使这几部电影看上去更像美国电影。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
或西部片三部曲——尤其是《黄金三镖客》这部杰作——有一种微妙的异国风味,这表明这些电影来自于一个不同于传统西部片的世界。好莱坞电影中除了主演之外就是一些平淡乏味的临时演员,与此不同的是,我们可以立即辨识出那些一定是在西班牙语地区附近雇来的本地人——一群由于风吹雨打的劳作而饱经风霜的男人们。想想那位无腿的乞丐吧,他凭着自己的双手走进一个酒吧,然后大声说道:“给我倒一杯威士忌!”
约翰·福特(John Ford)将纪念碑谷(Monument Valley)变成了他西部片角色的自家地盘,而且他在那里拍出了伟大的电影。但是莱昂内凶险的西班牙景观中则有一些新鲜和奇怪的东西。我们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荒漠。约翰·韦恩(John Wayne)从未来过这里。莱昂内的故事更像是一个梦,梦中的每件东西都比现实生活更巨大、更荒凉、更残忍、更戏剧化。
莱昂内更多是用画面,而不是文字来讲述这个故事。我们可以检视一下公墓中那个无与伦比的场景。据闻有金子埋在一个坟墓里。三个男人聚集在一起,他们都想要得到它。三个角色扮演者分别是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好人)、李·范·克里夫(Lee Van Cleef)(坏人)与埃里·瓦拉赫(Eli Wallach)(怪人)。每个人都将枪对准了另一个人。如果有一个人开枪,所有人都会开枪,所有人也都会死掉。除非有两个人都决定在朝他们中的一个人开枪之前,朝第三个人开枪。但是这两个人会是哪两位,这第三个人又是谁?
莱昂内将这个场景毫无理由地拉长,以长镜头开始,然后插入枪、脸、眼以及许多汗水和苍蝇的特写。他好像在考验自己,看能够将悬念保持多长时间。或者,它真的是一种悬念吗?它可能纯然是一种风格上的练习,一种导演有意的操纵行为,并自我陶醉于其中。如果你能够尽情享受莱昂内这种对拙劣电影戏仿与卖弄风骚的自由,就能理解他的手法。这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曲无畏姿态的赞歌。
伊斯特伍德,这位在三十四岁时与莱昂内初次合作的演员,当时就已经拥有了毫无疑问的影响力。这些影响力大部分要归结于他在电视业的表演经历。他在《皮鞭》(Rawhide )中崭露头角。当时是一个那样的时代,电影观众不会买一位在电视上免费出演演员的账。伊斯特伍德摆脱了这种坏运气,但并非所有演员都能做到这一点——也并非所有导演都能做到这一点。他说他之所以接受莱昂内的这些角色,是因为他想拍电影,而好莱坞不愿意雇他。是的,但是伊斯特伍德自己后来成为了一位重要的导演,而且那时候他一定已经意识到莱昂内并非只是又一位意大利“刀剑草鞋史诗片”的制造者,而是一位充满激情的人。莱昂内和伊斯特伍德,两个人联袂奉献出了无名客这个角色,他不仅比一位电视明星要大牌,而且比一位电影明星要更大牌——这是一位从来不需要自我辩解的男人,他的靴子、手指与眼睛已经重要到足以填满整个银幕。
我不知道伊斯特伍德这个角色的台词,有没有埃里·瓦拉赫所扮演的图科(Tuco)的角色的十分之一多。这个角色沉默寡言,图科则滔滔不绝。这是瓦拉赫最具灵气的表演之一,他成功回避了这个角色有可能出现的荒诞可笑的那一面,塑造出了一位令人绝望、担惊受怕的形象。当他把自己变成一个小丑时,我们可以感觉到这是图科的一种表演技巧,而不是他的真实人格。瓦拉赫受到反派演技的训练,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舞台老手。他认真对待这种粗俗的角色,唤起了人们的某些情感共鸣。李·范·克里夫扮演天使眼(Angel Eyes)。他出生于新泽西,是一位已经拍过五十三部电影和不计其数电视剧的老将,这些影片中有很多都是西部片(他的第一部电影是《正午》[High Noon,1952],扮演一位黑帮角色)。在一部有着许多眯眼镜头的电影中,他的眼睛是眯得最厉害的,而且还因狂热的执念而闪闪发亮。
埃里·瓦拉赫、克林特·伊斯特伍德
这三个男人都在追逐“内战”时留下的金银财宝,每个人都有关于宝藏埋藏之处的部分秘密(有人只知道公墓的名字但不知道坟墓的名字,有人只知道墓碑上的名字但不知道公墓的名字)。因此他们知道他们在发现坟墓之前都会活着,随后才有可能置对方于死地。
当前修复的这个版本,总时长有一百八十分钟。影片剧情不太够,但是莱昂内可是一点不缺好点子。影片一开始的枪战镜头涉及了无关的角色。这里面存在着一场骗局,瓦拉赫扮演一位被通缉的要犯,伊斯特伍德为获取报酬把他缉拿归案,然后又在他即将被处以绞刑的那一刻,百步穿杨,射断绞刑绳。影片中有一段十分壮观的荒漠场景,伊斯特伍德在荒漠中抛弃了瓦拉赫,瓦拉赫随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种炎炎的烈日让人想到《贪婪》(Greed ,1924)中的场景。失控马车的场景也令人无法忘怀,马车里载满了死人和将死之人。并且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影片中还有一段波澜壮阔的内战段落,几乎就像是电影中的电影,阿尔多·久弗瑞(Aldo Giuffrè)在这里献上了感人肺腑的表演,这位联邦军的上尉简单解释了他酗酒的毛病:能在开战前搞到最多酒给部下喝的指挥官,将会赢得战争的胜利。他的临终台词是:“你能让我再多活一会儿吗?我期待好消息的到来。”
赛尔乔·莱昂内(1929—1989)是一位眼界开阔、充满雄心壮志的导演,他几乎像创造了通心粉西部片那样创造了自己。埃里克森写道,莱昂内吹嘘自己的从影生涯,他“自称为是罗伯特·奥尔德里奇(Robert Aldrich)的意大利电影《天火焚城录》(Sodom and Gomorrah ,1962)的副导演,尽管一天之后他就被解雇了。”莱昂内在1961年拍了一部如今已被人们所遗忘的罗马帝国史诗,然后严格按照黑泽明的武士片《用心棒》(Yojimbo ,1961)的故事拍出了《荒野大镖客》,以至于或许格斯·范·桑特(Gus Van Sant)对《惊魂记》的逐镜头重拍并非首创之举。